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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新作文大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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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厲面掙牛蛇身,老夫佳人盡鬼魂。

詭發譎技滿座驚,酸涕辛泣幾人聞?

——題記

子不語,怪力亂神。

雖然孔夫子堅定地做著無神論者,但鬼神這話題在華夏大地上,從誕生那天起幾乎就從來未被人們忘記。近年來,隨著西方鬼怪電影大量湧入,鬼怪更是成了人們茶餘飯後不可或缺的談資。但可惜的是,西方文化中厲鬼形象實在與中國傳統文化中的鬼神相差甚遠,使我們幾乎錯過了一次關於鬼神的審美之旅。

從《九歌》中的《山鬼》,到蒲松齡的《聊齋》,我日益覺出“鬼”在中國文人筆下是一個特殊而意蘊豐美的形象。加上後來迷戲,戲臺上更是鬼戲眾多,皆精彩異常,故我暗暗揣測:鬼,在我們祖先的心中,原來是一條用以超越人世囹圄,通往審美極限的路徑,亦是文人們一把辛酸之淚借鬼魂以泣的路徑。

在那些精魂豔魄中,自有一番意味。

從聽戲那天起就開始迷湯顯祖的《牡丹亭》,迷《驚夢》中的奼紫嫣紅。但後來竟漸漸迷上了《魂遊》一折。據說傳統戲班中有一個行當叫“魂旦”,專唱鬼戲,《魂遊》中的杜麗娘便是“魂旦”所扮。她一出場,就是飄飄渺渺,似有若無,一種鬼魂獨有的空靈驚豔在水袖中一波一痕地盪出。然後她開始哀慟地唱她的前生。唱她遊園中的自傷,唱她驚夢中的傾注,最後唱她怎樣消磨腸斷,為一段情思香消玉殞。這樣的戲由一個亡魂來唱,聽來真是異樣的哀婉悽美。因為她已經不糾纏於人間的生死離別了,她的魂魄可以至情至性,可以穿越所有困頓阻礙,然後唱出她的執著,她的不甘,她的不捨。坐在戲臺下,聽來真是不絕如縷的一絲絲激盪直扣心絃。當這樣一個豆蔻少女的魂魄在人間重新一遊的時候,當她再次找到她日思夜唸的書生的時候,她唱道:前日為柳郎死,今日為柳郎生。那是怎樣震撼人心的吟唱,空空蕩蕩的舞臺上一個亡魂堅毅地唱她要為愛回生,那種穿越生死,直透人心的深情簡直可以讓戲臺滿座生輝,給聽者一種驚愕而又感慨的審美體驗。

同樣的一齣戲,可以唱人間相逢的美景良辰,也可以唱鬼魂沒有糾纏的生死以亡。後者可能更震人心魂,因為亡魂沒有糾纏,她要的就是一份至情的投入,一份穿越的力量。這就是“鬼戲”這條特殊路徑獨一無二的刻畫人物,抒寫性情的`絕妙,因為空靈無糾無結而分外深情婉轉。

但其實鬼神戲不僅僅呈現婉麗,她還可以承載溫情,這種溫情往往讓人辛酸,因為它往往是戲作者的淚凝成的,比如《鍾魁嫁妹》。鍾魁原是新科狀元,因為長相猙獰而被廢錄,一怒之下撞壁而亡,化為厲鬼。但在陰曹地府,他心中是有不安的,有牽掛的。因為她待守閨中的小妹還要他做主成婚,而夫婿是他的生前至友。於是,一個月黑風高之夜,他帶著一群小鬼回到生前的家宅,到他敲門而俟,小妹推門看見他時,戲臺上突然就空寂寂無聲。坐在臺下看戲的人也不禁屏聲而待。一個待嫁的女子,面對這個面厲色獰、魁梧高大的鬼魂,會是怎樣的驚愕失措?噠—噠,竹板兩響,在一番對視後,她終於悠悠唱起。唱她對兄長的思念,對世俗的嫉恨,對亡兄的牽掛。戲臺上一個厲鬼,一個青衣,沒有絲毫恐怖詭譎,看到的就是他們互訴牽掛,共問寒暖,那份溫情下一股辛酸就忽的湧上心頭,讓人在這滿臺柔情中潸然淚動。接著,是一場大鬼開道,小鬼吹打的嫁妹喜慶場面。在那樣的月明星稀的夜晚,一出鬼魂上演的人間喜宴下有多少說不出的疾痛?有多少道不明的辛酸?可想當年,在俗世的文人受傷的又豈止容顏?世路艱辛,一個士子又向何處哭訴他的悲哀?如果真的可以化作鬼魂,或許是一條放肆他們落魄心情的路徑。那是對自我生命的一種超越,在另一個假託的世界裡用另一張面容,流自己的淚••••••

其實,鬼神不過是依託罷了,牛蛇之身中有的仍舊是自己的心神。聽《魂遊》,聽《鍾馗嫁妹》,這一折折被時間洗滌之後依舊動人心魄的老戲,也正是被後世一個又一個聽者觀者賦予了自己深情,或落魄,或愁思,它們才千古傳承,久演不衰。鬼神是什麼呢?或許,就是生命中所有不甘不捨,無從訴之苦,無從哭之淚化成的魂魄,成為那一出出戲的作者生命的延續,聽者情感的回鳴。那是在現實中無路可走之時,祖先文化留給我們的一條超越自我的路徑。

所以,與其說“鬼魂戲”、“鬼神書”是文學創作的一條路徑,還不如說她是民族文化中自我審視、自我調劑的一方良藥。千百年來,它就這樣無聲地沉睡於文化根源之中,在世人苦痛無奈時悄然甦醒,給每一個生命一份穿越的力量。它曾無數次被置疑,被貶斥,但因為它是人性的一面鏡子,所以千年塵埃也終於未能改變它的容顏,消磨它的光亮。

噠,上板,笛聲悠揚而起。今天,當傳統戲曲重新在巨集大的現代社會的劇院被悠然唱起時,但願鬼魂戲能重新綻放於舞臺,演繹出鬼厲怪神中一段段我們的悲歡離合。而我們呢?戲臺下的聽者,在那鬼神戲的空靈幽美中,哀婉辛酸中,但願能重拾祖先的心智,並保護它的藝術精魂,讓它依舊是療養心靈的一罐湯藥,抒發性情的一曲輕吟,超越苦難的一條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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