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菊散文

鑫嘗批閱文藉，見《禮記，月令篇》有語：“季秋之月，鞠有黃華”，方知古人愛菊，由來久已，非屈平陶令所專美，菊性幽嫻，似女子之莊雅者。

九月眾芳搖落，菊甫蘊藉而綻，花開之時，繁英密蕊，嫩黃香馥，芳氣沖天，傾城傾國，嚴冬朔雪，無改其孤高不群，根莖舒於密壤，傲然寒菊，風雪不懼。潦倒之士，紅塵倦客，引以為知己，膺中文墨，直欲傾灑而出，上有屈子之楚韻，後有陶潛之抒懷，於是歷數數千年之詩卷，菊花之詠歎，層見迭出，憶菊，愛菊，玩菊，賞菊，菊之眷寵，百花無能出其右，人皆錦上添花，鑫獨憐此花之命薄。

鑫頗愛唐宋傳奇，知宋徽宗於國事繁冗之間，時便裝出行，私會一歌妓，姓李名師師者，師師擅撫七絃琴，為徽宗激賞，後金人破城，擄徽、欽二帝至五國城，金人強師師就範，師師不從，吞金簪自盡，以謝徽宗。其幽姿逸韻，貞靜剛烈，雖淪落風塵，仍孤傲高潔一至於斯，鑫竊以菊花比之，非凡俗女子可與之相儔。師師之奇情傲骨，世所罕有，惜乎命薄如斯，然以師師喻菊，師師雖已矣，其芳名事蹟，有史冊可考，菊花委地，空留香塵，縱有詩詞之詠，然此花非彼花，花開千萬，開謝綿延，無一留名，如此觀之，菊不如師師也。

況陽春盛夏，晨風月夕，百花聚首，獨此花之未開，繁華過盡，始臨紅塵，風物蕭颯，觸目淒涼，縱獨佔暄妍，焉得不寂寞，或曰寂寞之人必合天道，必有過人之處，必有不朽之聲名，然其中甘苦，如人飲水，孔丘亦云：“天道遠，人道近。”寂寞一世，徒得虛名一把，人世情愛，一去難再，鑫傷菊之命薄，亦復弔影自嗟，與其慘淡經營，博虛妄之名，不若神仙眷侶，天上人間，嘆矣，菊尚有美色，人皆憐愛，鑫相貌粗鄙，更無家世之盛，陶朱之富，窮無立錐之地，得誰親近，“文籍雖滿腹，不如一囊錢”，子建深得我心，然詩書為伴，不離不棄，不似人之薄情，此亦稍慰我心，噫，鑫今賦文傷菊，他年誰復哀鑫之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