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路散文隨筆

第一次，是一次經歷；第一次，是一種啟示；第一次，是一種考驗；第一次，更是一種嘗試。我想，對我來說應該就是如此吧。

那是我第一次走夜路的經歷，至今仍記憶猶新。那天晚上，我去奶奶家寫作業，電話鈴突然響了，原來是媽媽打來說今天不能來接我了，叫我自己回家。我有幾分遲疑，但為了不讓媽媽擔心，我假裝爽快地說：“你放心吧，我一個人走回去。”然而，我掛掉電話，望著窗外那黑漆漆的夜景，我後悔了。沒有辦法，我只能硬著頭皮融入“危險”的夜晚中。可能是因為平時恐怖小說中的片段看多了，造成了內心的恐怖與空虛。

為了使我的內心“強大”起來，我決定邊走邊唱歌，我想，這樣應該可以增加我的勇氣吧！忽然，一個白色的身影投入了我的眼簾，我的腳步放慢了，心中的一端響起了聲音：“該不會是妖怪吧！電視上都是說妖怪最喜歡做小孩子的！”另一端又是這樣說的：“不會的，這些都是虛幻的。”我頓時感到腳底發涼，一股寒氣從我心底湧出。我故作鎮定，一步步往前接近。我終於走完了這段艱難的路程，我用盡最後一點力氣，終於走到了那個白色身影的跟前。我不禁哈哈大笑起來，原來讓我擔驚受怕的居然是一件掛在樹枝上的白色雨衣。

吸取了這次的考驗，我得到了一個啟示：只要你克服了困難，勇敢地邁出自己的那一步，就不會再害怕，反而會變得大膽、勇敢。而且這世間是沒有什麼妖魔鬼怪的。

在呼藍別斯，大片的森林，大片的森林，還是大片的森林。馬合沙提說：走夜路要大聲地歌唱！在森林深處，在前面懸崖邊的大石頭下——你看！那團黑乎乎的大東西說不定就是大棕熊呢！大棕熊在睡覺，在馬蹄聲驚擾到它之前，請大聲歌唱吧！遠遠地，大棕熊就會從睡夢中醒來，它側耳傾聽一會兒，沉重地起身，一搖一晃走了。一起唱歌吧！大聲地唱，用力地唱，“啊啊”地唱，閉著眼睛，捂著耳朵。胸腔裡刮最大的風，嗓子眼開最美的花。唱歌吧！

呼藍別斯，連綿的森林，高處的木屋。洗衣的少女在河邊草地上晾晒鮮豔的衣物。你騎馬離開後，她就躺在那裡睡著了，一百年都沒有人經過，一百年都沒人慢慢走近她，端詳她的面孔。她一直睡到黑夜，大棕熊也來了，嗅她，繞著她走了一圈又一圈。這時遠遠的星空下有人唱起了歌，歌聲越來越近，她的睡夢越來越沉。大棕熊的眼睛閃閃發光。

夜行的人啊，黑暗中你們一遍又一遍地經過了些什麼呢？在你們身邊的那些暗處，有什麼被你永遠地擦肩而過？那洗衣的少女不曾被你的'歌聲喚醒，不曾在黑暗中抬起而孔，在草地上支撐起身子，循著歌聲記起一切……夜行的人，再唱大聲些吧！歌唱愛情吧，歌唱故鄉吧！對著黑暗的左邊唱，對著黑暗的右邊唱，再對著黑暗的前方唱。邊唱邊大聲說：“聽到了嗎？你聽到了嗎？”夜行的人，若你不唱歌的話，不驚醒這黑夜的話，就永遠也走不出呼藍別斯了。這重重的森林，這崎嶇纖細的山路，這孤獨疲憊的心。

夜行的人啊，若你不唱歌的話，你年幼的阿娜爾在後來時光的所有清晨裡，再也不能通過氣息分辨出野茶葉和普通的牛草了。你年幼的阿娜爾，你珍愛的女兒，她夜夜哭泣，她膽子小，聲音細渺，眼光不敢停留在飛逝的事物上。要是不唱歌的話，阿娜爾將多麼可憐啊！她一個人坐在森林邊上，聽了又聽，等了又等，哭了又哭。她身邊露珠閃爍，她曾從那露珠中開啟無數扇通向最微小世界的門。但是她卻再也打不開了。你不唱歌了，她便一扇門也沒有了！

要是不唱歌的話，木屋邊那座古老的小墳墓，那個七歲小孩的蜷身棲息之處，從此不能寧靜。那孩子夜夜來找你，通過你的沉默去找他的母親。那孩子過世了幾十年，當年他的母親下葬他時，安慰他小小的靈魂說：“親愛的寶貝啊，你我緣分已盡，各自的道路卻還沒有走完，不要留戀這邊了，不要為已經消失的疼痛而悲傷……”但是，你不唱歌了，你在黑夜裡靜悄悄地經過他的骨骸。你的安靜驚動了他。你的面龐如此黑暗，他敏感地驚疑而起。他頓時無可適從。

要是不唱歌的話，黑暗中叫我到哪裡去找你？叫我如何回到呼藍別斯？那麼多的路，連綿的森林，起伏的大地。要是不唱歌的話，有再多的木薪也找不到一粒火種，有再長的壽命也得不到片刻的自如。要是不唱歌的話，說不出的話永遠只能哽咽在嗓子眼裡，流不出的淚只在心中滴滴懸結堅硬的鐘乳石。

我曾聽過你的歌聲。那時，我站在呼藍別斯最高的一座山上的最高的一棵樹上，看到了你唱歌時的樣子。他們喜歡你才嚇唬你，他們說：“唱歌吧，唱歌吧！唱了歌，熊就不敢過來了。”你便在冷冷的空氣中陡然唱出第一句。像火柴在擦紙上擦了好幾下才“嗤”地引燃一束火苗，你唱了好幾句才捕捉到自己的聲音。像人猿泰山握住了懸崖間的藤索，你緊緊握住了自己的聲音，在群山間飄蕩。那時我就站在你路過的最高的那座山上的最高的那棵樹上，為你四面觀望，願你此去一路平安。

我也曾作為實實在在的形象聽過你唱歌。還是在黑夜裡，你躺在那裡唱著，連木屋的屋簷縫隙裡緊塞的乾薹蘚都復活了，溼潤了，膨脹了，迅速分裂、生長，散落肉眼看不到的輕盈細膩的孢子雨。你躺在那裡唱啊唱啊，突然那麼憂傷。我為不能安慰你而感到更為憂傷。我也想和你一起唱，卻不敢開口。於是就在心裡唱，大聲地唱啊唱啊，直到唱得完全打開了自己為止，直到唱得完全離開了自己為止。然後，我的身體沉沉睡去。但是，在這樣的夜裡，哪怕睡著了仍然還在唱啊，唱啊！大棕熊，你聽到了嗎？大棕熊你快點跑，跑到最深最暗的森林裡去，鑽進最深最窄的洞穴裡去。把耳朵捂起來，不要把聽到的歌聲再流出去。大棕熊你驚訝吧，你把歌聲到來的訊息四處散佈吧！大棕熊，以歌為分界線，讓我們生活得更平靜一些吧，更安穩一些吧……

OK，親愛的，哪怕後來去到了城市，走夜路時也要大聲地唱歌，像喝醉酒的人一樣無所顧忌。大聲地唱啊，讓遠方的大棕熊也聽到了，靜靜地起身，為你在遙遠的地方讓路。你發現街道如此空曠，行人素不相識。

漫漫長夜，這是一個有風，又下著一點小雨的冬夜，夜深人靜，依舊燈火通明。

冷，極致的冷，冷得蝕骨心髓。爸媽不在家，不然決計不會讓我在這個時間點出門。我送友人回家，因為太晚又太冷，她整個人趴在我身上，身體抖得厲害。可是，我不怕，因為燈很亮。送朋友到了家，沿路返回……

我一個人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我身邊幾乎看不到人影，只有偶爾路過機麻時，才能聽到麻將“啪啪”的聲音。大人們有時玩的比小孩子還要瘋，可以說是徹夜不歸，直到零點才悻悻回來。同時還傳來的陣陣的談笑聲，說實話，我覺得那彷彿是夜中妖精的歌聲一般，我能知道，我不是一個人，過於的寂靜才是真正的可怕……

路燈和屋子裡發出的燈光相互照映，發出了溫暖的光芒，幾乎一條路都在發光般，所以我不會迷路。這讓我想起別人常說的，老師、家人、朋友會是指引人走上人生之路的燈塔，那我走上這夜路，我的燈塔又是什麼?隨著這條金光閃閃的大道，驅散了周身的黑暗，但卻驅散不了寒風的呼嘯……

不是有個成語“月明風清”嗎？月亮是足夠的皎潔。今天運氣不錯，是滿月，也沒有云遮擋。月光是銀白的，燈光是暖黃色的，整個天空不是黑色也不是深藍色，是一種銀色與暖黃交織的銀黃色，極致的華美，照亮了這一方天空。可是風就不是清風了。

在冬天，尤其是夜晚，再溫暖的暖風吹過也會變成刺骨的寒風。即使我穿得厚比北極熊，風一吹過，我也能感到寒冷而不住的顫慄。不知道其他人會不會和我有相同的感受，遠在他鄉的父母又會不會也感到冷呢？是不是和我一樣這麼晚而不睡覺，到處閒逛，遙望同一片夜空？

突然，一隻貓不知從哪個角落躥了出來，嚇了我一跳。那是一隻黃白相間的小貓。在它停留的短短時間內，我與那雙漆黑如夜寶石一樣的貓眼對上了，很美，很神祕……不一會兒就消失在遠方了。該回家了吧，家裡還有一位年邁的阿婆，回去也許又要嘮叨了吧？

我的身影消失在月光中，寂靜的夜還在繼續，只是少了一個人，也不會有太大的改變。就像地球不會因為某一個人而停止轉動。

風止了，機麻收場了，貓回家了，人睡了，但路燈只有在太陽升起時才能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