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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旗草原行散文

建新忽地打來電話,要帶我去中旗草原上玩,我真是喜出望外。第二天早上八點,我按他的吩咐,穿著厚衣服在六中巷口等來了他的車。拉開車門,見楊靜姐坐在後座。前座副駕駛座上也坐起一位女士來,建新介紹說,是孟霞,我們隔著椅背握了手。楊靜姐那面坐著的是孟霞十歲的兒子。

中旗草原行散文

一路上,建新和孟霞唱歌,我和楊靜姐聊天,有時也四個人一起唱,一起聊。孟霞十歲的兒子,誰的話他都要插一嘴,要不就問我們這是什麼那是什麼,可走著走著聽不見了他的聲音,呵呵,不知道哪時他已經頭歪在車窗上睡著了,楊靜姐就把他弄的睡舒服些。看見他頭上的汗,我也覺得了悶熱,心想,這哪用得著穿厚褂子,就脫了下來。

猛然間,我見前面灰色的雲氣裡顯出山的樣子來,像在灰色的紙上畫上的深灰色的山。我和楊靜姐都一振作——進入中旗的地界了。很快的,山從雲氣中走出來,露出了它光禿禿的本來面目,讓人感到了荒涼,我才覺得了涼意。我和楊靜姐都嘆息,說山禿了真是沒看頭,跟女人剃光了頭一樣。我對楊靜姐說,這裡的山本來也是森林覆蓋著的,硬打仗打光了,因為河套地區古代是民族戰爭最頻繁的地方。

很快我們經過山口,進入了平緩起伏的草原,但綠色稀稀落落,我覺得了天荒地老,覺得更冷了。偶爾望見遠處的羊群,也給人以寒瑟之意。這讓我不由得想開了剛剛離開的秋意闌珊的河套平原,像想剛離開的家一樣。

我們於上午十一點多到達了海流圖,在躍國兄的超市門口,受到張雲霞夫婦、張紅霞夫婦、賀強夫婦、陳躍國夫婦和吳德泉的熱烈歡迎。在互相介紹的時候,我們驚訝地發現,張雲霞和張紅霞是名字中就一個字不同,而他們的老公都叫建軍,只是一個姓劉一個姓孫。張紅霞直說這是他們的緣分。我和張紅霞是同村人,我想我們有二十多年沒見過了,所以兩人相見,又親切又拘束,免不了拉呱些村子裡的人事。

我們準備一番,三輛車就相跟著向草原深處駛去,因為我們要到牧人家裡去作客。我和張雲霞在QQ上聊熟了,她硬要我上她們的車,呵呵,我就當了建新他們的叛徒。

我們沿著油路走著走著,車窗外平緩起伏的草原變成了鵝黃色,就像四月裡麥子剛長出一寸多高時的田野一樣,毛絨絨的很是可愛。劉建軍說,要是前二十天下場雨就好了,現在草就長起來了。草是見雨就長的。我才知道想看到荒草碧連天也得看老天給不給你面子。

不久,我們看到了風力發電機,像火柴梗似的架子上,按著更小的一個十字架風輪,它們稀稀落落地立在草原上,宛如你的胳膊上稀稀拉拉的汗毛。聽郭強兄說,風力發電機在草原上綿延幾百公里呢,我不禁咂舌。劉建軍說,正因為這樣,它們才影響了這裡的氣候。我有些不相信:這麼小的一些東西,能影響了這裡的氣候?車越靠近它們,它們越高大起來,我們就猜測著它有多高。等車貼著一架風力發電機過去的時候,我斷定它有七層樓高,遠看慢吞吞地轉著的風輪,近看竟然轉的虎虎生風。這才相信了劉建軍的話。是呀,這些龐然大物雖然稀稀拉拉,但站了幾百公里,能不影響這裡的氣候?

車拐上一條窄的多的油路,前面帶路的孫建軍的車停下來,聯絡那家牧民路該怎麼走了,我們就都下了車,去草地上玩。雖然我早穿上了褂子,還是感到了清冷,更怪的是,在車上看見草原沒一絲兒風,可一下車就冷風襲人,才明白,草原上的風是感覺得到,但看不見的,因為你不見樹搖,不見草動,不見黃塵打旋兒。我不由得抬頭望天,見灰雲漠漠,太陽時隱時現。

我說這裡現在就這麼冷。躍國兄告訴我,套子裡(河套平原)比山裡(草原)早熱半個月,山外比套子裡早冷半個月。我才驚訝被窄窄的陰山這麼一隔,兩地的氣候相差這麼大。

我們翻過低矮的鐵絲網,進了草地。見草稀少幹廋,苫不住地皮。有一種像微縮了的松樹的頭一樣的草,長著硬刺,隨處可見。躍國兄告訴我,在乾旱的時候,草原上就這種草活著,牛羊全靠吃它活命了,換句話說,那時草原上的人全靠它活命了。我用手一摸,刺就紮了手,不由得感嘆:“羊吃它實在是活受罪的事。羊活的不容易,牧民過的不容易。“

躍國兄說那是,山外的人都說牧民活的多麼多麼的瀟灑,那全是捕風捉影的話,因為牧業這碗飯是靠天吃飯了,咱這裡又是旱區,一年數得見的幾場雨,能活的瀟灑了了?你還沒見冬天,大雪封了路,出不去,那更苦,把雪撮在鍋裡燒上火化了才有水喝了,要是沒儲備下吃的,那更苦。”

我說傳說跟實際情況大多是牛頭不對馬嘴的。躍國兄說可不是嘛。這時聽見郭強兄招呼大家在草原上合個影。大家說笑著聚攏了過來,向著陽,背對著後面遠處的一群馬站好了,可是劉建軍賀強兄吳德全都要給我們照,三架照相機對著我們,我們嚷著這該向著哪個了,三個人競爭一番,最後,讓劉建軍照。呵呵,看他那架勢,立馬就要摁快門了,嘴裡唸叨著注意了注意了,可就是不見他摁快門,結果我們的笑累得在臉上掛不住了,剛下來說換換腳在掛到臉上去,他偏偏摁了快門,大家笑著直埋怨他重來,這次快點兒摁。

他一給我們照完,賀強兄和吳德全又跑出來給我們照,這次雖然面對著兩架相機了,我們還是不知道該面對著哪架了,就一會兒衝著這架笑,一會兒衝著那架笑,就看他們倆誰招呼得我們聲音高了,呵呵。

就這麼鬧哄哄地照完了像,我們上車再走。孟霞的兒子硬要坐在我們那輛車的後備廂裡,說那裡舒服,我們沒法,只得讓他窩在後備廂裡。

我們走呀走,到了風力發電機的變電站。油路到了這裡就沒了,剩下的是砂石便道,見一輛皮卡車停在便道上,一個黑黑的中年男人,正趴在我們前面的車的窗子上和孫建軍說話,就知道是來接我們的。果然,他進了那輛皮卡車,前頭開著走了,我們三輛車在後面跟著走。我本以為這次馬上就到了,不想引路的車就沒有到站的意思。我說好遠呀,我們從臨河到海流圖才走了兩個多小時,咱從海流圖走開到現在,也差不多走了兩個多小時了。劉建軍說,巴彥淖爾市五分之四的地片兒被前旗中旗後旗佔去了,套子裡只是個白菜心,那有多大了。我不禁愕然,忽地想起來,聽說巴彥淖爾市的面積和英國的差不多大,說我們現在頂如是橫跨英國了也不誇張,心裡就生出一種自豪感來,才知道草原是讓我在行走中感受它有多遼闊了。

帶路的皮卡車總算向一戶孤零零的院落駛去了。在遼闊的草原這背景下,院落顯得那麼小,彷彿一股風就能把它吹走了,又彷彿草地裡長出一顆孤零零的蘑菇來。這時,我聽見後備箱裡響了一聲,忽地想起了孟霞的小孩,回頭問他是不是不舒服?坐到前面來吧,他羞澀地一笑,說沒事兒。

我們的車停在了院落外面,一下車,迎接我們的是一條大黑狗,女士們不由得呀一聲,女主人連說不怕,它不咬。

我們把聚會的東西拿進牧民的家裡,出來後,我就看見了院牆上擺著的戈壁石,驚喜地過去看。跟過來的孫建軍就跟我研究起了戈壁石,告訴我,顏色深的好,要是沒有裂紋更好。我很慚愧,因為我喜歡顏色淺的。大家也都過來把玩牆上的戈壁石。

羊肉離燉熟了還早著呢。我們望見了不遠處的一片白花花的竹芨灘,就相跟著去那裡轉悠。孟霞的兒子跟張雲霞看見了牧民飲羊的機井,就過去壓水玩去了。

路上,建新、我和郭強兄就“竹芨”這兩個字怎麼寫講辯了起來,講辯了半天,也沒個定準,不過,我還是來了個折中,寫成了“竹芨”。

在竹芨灘前,不知誰驚喜地叫:“呀!沙蔥!”眾人驚問哪了?都低頭看草地。我雖然沒見過沙蔥,但還是一眼認出來了,它一撮一撮地長著,細細的,但圓滾滾的,呈深綠色——呵,這外面的稀罕物,在這裡到處都是。

女主人就分給我們一人一個塑料袋,要我們採回去吃稀罕,我們就歡天喜地地採起來,先還是你爭我搶,但很快就散開來,各採個的了,因為草地上到處都是。就聽郭強兄說,草原上的羊肉好吃,就是因為它們是吃沙蔥長大的。劉建軍就說的更全面了,說草原上的羊是吃著中草藥,喝著礦泉水長大的,肉能不香了?

我採了一會兒,沒了興趣。見躍國兄和德泉在四處跑著拍照,就也跟著去湊熱鬧。可一會兒覺得我實在是個多餘的人,就又回到採沙蔥的隊伍裡,卻發現建新並不採沙蔥,在揀戈壁石。我就跟他揀,可是他揀的我看不中,我揀的他看不中,唉,還是各揀各的吧。

我無意間看見一隻螞蚱,驚喜得一把逮住了,高聲叫大家看。他們問我這是甚螞蚱了?我說是叫螞蚱。劉建軍說這哪是叫螞蚱,是簸簸箕。我羞愧地馬上說是的,就說起了我們小時候的一首兒歌:“簸、簸,簸簸箕,簸給三年我放你。”,來顯示我可是正兒八經從農村出來的人。可劉建軍又說了:“文元,你說的'還差一句。”我問他差哪句,他也說不上來,反正說差一句,這官司也就不了了之。我就捏著簸簸箕的兩條長長的後腿,它果然簸開了,我高高地舉起來衝他們喊:“看!它簸開了!”可他們看了看,就又忙著採沙蔥去了。我也就覺得沒趣了,就想著把簸簸箕給孟霞的兒子玩,他一定喜歡,往機井那裡一暸,沒人影兒,再一搜尋,見他跟張雲霞在遠處親熱地採沙蔥了,就跑過去說給他個稀罕東西,他問甚了,我把簸簸箕遞給他,他嚇的直跳了。張雲霞緊說著它不咬人,他還是跑掉了,我只得放了簸簸箕。

我四處瞅瞅,見不遠處有幾堆塔狀的東西,跑過去一看,是拓成坯的羊糞磊成的,才知道這戶牧民還在燒羊糞。又看見附近兩堵成角型的斷牆,像廢墟似的,就過去看了看,風化的痕跡很深。我又放眼草原,唯見平平漠漠低垂的灰雲綿延千里,遠處一棵孤樹像柱子一樣頂著天。

聽見一陣歡笑聲,見躍國嫂、賀強嫂和孟霞席地而坐,歡喜地擇著塑料袋裡的沙蔥。就有人說該回去了。就吆喝遠處的人。張雲霞對她的小狗說:“去,尋老公去。”我們正懷疑它能聽懂了?見它抬著頭,真的向遠處採沙蔥的劉建軍跑去了。

我們清點人數,不見郭強兄。幾個人高聲叫他,才見他從一人多高的竹芨林裡露出了頭來。呵呵,原來他鑽進那裡面採沙蔥去了。

我們回來,去機井邊的水槽上洗手。孟霞的兒子和張雲霞爭著壓機井。我們都說這機井水才是百分之百的礦泉水。

我們進了牧民家的南房,屋裡顯得窄逼了些,兩張並著的桌子幾乎佔完了地面。但我們還是都坐下了。

豐盛的菜餚馬上就擺滿了桌子。其中一道蒙古人叫“呼嚕倒”,漢人叫血灌腸的菜贏得了滿堂喝彩。躍國兄說,本來今天是要讓大家看看蒙古人怎麼殺羊的,但為了這道菜,只得作罷了。因為這道菜做起來很麻煩。我們說這就好,看殺羊太殘忍。

女主人把刀子遞過來,孫建軍自告奮勇,拿起刀來,把血灌腸給我們割成一節一節的,好用筷子夾著吃。

我們邀請兩位主人入席,他們推託一番,男主人喝了杯酒,女主人才入了席,自我介紹說已經五十多了,但看上去才三十多,引得女士們羨慕不已。

在酒酣耳熱之際,我們邀請兩位主人唱歌。女主人說她唱的不好,把她的女鄰居邀來了,先給我們按蒙古人的禮節敬了酒,就和建新對唱開了蒙古民歌。

我讚歎蒙古人為什麼個個是歌手。躍國兄告訴我,蒙古人一沒事兒就聚在一起,拉著馬頭琴唱歌,自然個個都是歌手了。但這個解釋不能讓我滿意。

呵呵,我喝多了,“潮拾翻”了,力邀男主人唱歌。男主人先還拘謹,但很快放開了,一支支草原歌曲唱得滿家人都站起來跟著他唱,讓人熱血沸騰。尤其是最後一首《鴻雁》,聽得獨坐的我熱淚盈眶。這時,我猛然想起張承志的《黑駿馬》一開頭就說,作者向學者們請教蒙古長調為什麼如此感人,但沒有一位學者的解釋讓他滿意。最後,一位學者對他說:“你去草原吧,那裡才有答案。”現在,我也在草原,親耳聆聽了牧人的歌聲,我明白了草原的歌為什麼一聽就讓人著迷,是因為它能讓人悵然落淚,為什麼能夠讓人悵然落淚?因為它充滿了憂傷,為什麼能充滿憂傷?因為草原的遼闊寂寞蒼涼,自然滋生著憂傷的氣氛,牧人祖祖輩輩浸透其中,憂傷就浸入骨髓,開口一唱,憂傷自然從心裡湧出。

夕陽西下時,我們和主人合影話別。三輛車又相跟著走進了草原。我從車窗上望去,暮色中遼闊的草原顯得蒼茫荒古,夕陽上面的暮雲無頭無尾,夕陽也顯得寒瑟瑟的。不知怎麼,我想起了“日暮蒼山遠,天寒白屋貧”這句詩來。當我們走到風力發電機下時,夕陽把風輪照的金光閃閃,宛如孫悟空在旋舞著金箍棒,給草原平添了雄渾的氣勢。我聽著它上面呼呼的風聲,猛然想起了“馬鳴風蕭蕭,落日照大旗”的詩句來!

夜色越來越濃。我見前面的車停下來,才看見是個岔路口。我們也下了車,跟中旗的朋友們話別。剛坐進車裡,孟霞的兒子又跑下車,跟張雲霞親暱地擁抱話別。我們在分別的憂傷中,和中旗的朋友揮手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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