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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手情感散文

車到xx,列車開動時臥鋪車廂上來一個頭發灰白的農村大伯,之所以一眼看出是農村大伯,是從那一身藏藍新衣與滿臉溝壑滄桑的對比,是從那背後大大的包裹和一雙有些慌亂的眼睛裡看出。或許是第一次坐臥鋪,也或許是列車剛啟動的緣故,老人沿著長廊走得有些跌跌撞撞,走到我面前時果真就差點跌倒。不由自主地伸手攙扶,老人不識字,結結巴巴地問我這是不是某某車廂,原來老人走錯車廂了。怕他再有閃失,不如送他過去吧,牽著他一隻手,慢慢向前走,怕走快了他跟不上。

父親的手情感散文

這隻手,好大,好厚實。潮乎乎熱一乎一乎的,粗糙的有些扎人,不看也能感覺出那上面積結了多少年的泥土滄桑。老人使勁地攥著我的手,彷彿害怕我半道上丟下他一樣,我理解老人,因為我想起了我的父親。我甚至,希望他攥得更緊一些,想到父親那一刻,明顯感到一股暖流湧一向指尖,指頭動了一下,希望自己的手更柔軟一些,讓老人攥得更舒服一些。這是一個與父親年齡差不多的老人,可是我並不曾這樣牽著父親走過,甚至多少年了,都不曾這樣被父親緊緊地攥過他兒子的一隻手。

坐在窗前,窗外是大片大片的綠色,還有一閃而過的農莊。透過農莊,我彷彿看到的是我的家鄉,是父親走在田間小道上的背影。父親,我的父親!我從沒有這般的去想念,去回味這個給予我生命,養育我生命的男人。我用一隻手一遍遍擦摸一著另一隻被那位大伯攥過的手,我甚至沒看清那位大伯的面容,但我記住了那隻手的溫度,那隻手的力量,還有那隻手的粗糙,那上面包含一著父親的氣息。

父親,也有那麼一雙大手,手掌很厚,手指很短很粗,黝一黑且長滿了老繭,不像我,手指細長,沒有一點繭子。屁一股上從小沒留下父親巴掌的記憶,倒是記得自己一雙小腳站在他手掌裡的情景。這個莊稼漢子,憨憨的鐵塔一樣地蹲在樹蔭下,讓我一雙小腳踏在他的手掌裡,慢慢地托起來,說是鍛鍊我的平衡,我嚇得哇哇大哭,他在那裡哈哈大笑。那個時候,他的年齡也只有我這般大吧?但對他我是需要仰視的。不然他怎麼能一隻手把我扔上半空然後再穩穩地接住,不然他怎麼能舉起磨盤轉圈,也讓他兒子舉一塊小小的石頭轉圈,然後直到我轉暈跌倒,再抓我起來,然後告訴我:小子,你可以什麼都沒有,但不能沒有個好身體!在他眼裡,似乎沒有什麼比他兒子有個健康的命更重要。我想後來我能拿著5斤重的啞鈴連舉近百次,該是感謝他的。

父親的那一雙手並不靈巧,但是夏天鋪的草蓆是他在樹蔭下編的,家裡用的'簍子是他在下雨天裡編的,做飯用的灶臺是他閒暇裡用泥巴糊的這雙大手,居然能捏個泥巴人,做個泥巴一槍一,撲了小小的螞蚱來,捉了靈巧的鳥兒來糊弄他的兒子,讓這個小傢伙在漫長的童年裡度過快樂的時光。回首山花遍野奔跑的日子,我怎麼能不感謝這個男人呢?這個沉默的男人,那一雙大手,曾經洗去了他兒子多少次滿臉的汗漬,洗去了多少次細一嫩小腳上的泥巴啊。夜裡,又是多少次牽著一隻小手走過泥濘坎坷,然後告訴說:小子,黑夜裡走你要記得明處是水,暗處是泥。記得了老爸,兒子到現在都記得的!未必所有看似光明的東西都是好的,未必所有看似美麗的東西都是好的,人生要經歷的誘一惑有很多,你在我的手掌沒有長大時就告訴了我。

記憶中的父親就是如此,納言、憨厚、壯實。父親的憨厚與勤勞都是有名的,再就是力氣大,他年輕時有很多證明力氣大的傳聞,在我今天想來都不得不佩服年輕的父親確實有一把“憨勁”。也想象不出我幼年時家中近十畝地,他和母親是怎麼種的,只記得農忙時月亮老高了父親還在地裡忙活。白天也是如此,一天在家見不到他的人影,我只有在傍晚放學後到地裡去看看他,也僅僅是看看,並不幫什麼忙的,因為我小時候很懶。可是,這麼個莽漢,竟然也能趁一抽一煙的功夫在溼潤的田地裡寫幾個字來考我,用那又一粗一又一短的手指,有時寫個“田”字,有時寫個“方”字,我自然不費吹灰之力便認得,我洋洋得意,他洋洋得意,那時的蘋果花開得正濃,陣陣晚風吹來,片花紛飛,徐香飄浮。也有那些開花早的,結出了櫻桃大的小果子,咬在嘴裡苦澀得很。那個時候我在他眼裡該是什麼樣呢?也是個櫻桃大的小蘋果吧?一抽一完一袋煙抹去了他寫的幾個斗大的字,然後說:種地的要以田當家,好男人就要走四方。這該算是他的一番豪言了,也或是對我的寄託?那個時候我只記得他折給我的幾支蘋果花,粉一嫩一嫩的色澤,好香!

或許我是應了父親的豪言,小小年紀便背井離鄉遠離故土,但是我到現在都想不起在我離鄉的時候,他可有過什麼不捨,有過什麼囑咐。送過村頭到了河東邊,這個男人就一隻大手將包裹丟給了我,只一句:到了那邊好好學,如此而已。而我也終於明白,從此大路朝天要靠我自己去丈量了,父親那一隻大手再也託不動我的雙腳。只是每次回來時,父親總是要趕了十里八里的路去等待,後來車方便了,乾脆連這個過程也省略了。進了家門,見了面也只是我一句“爸”,他一聲“嗯”,就算是父子倆的見面禮了,我想好了一路的話要說此時卻不知從何說起。我想,雖然他這個兒子不怎麼出息,但在他看來也是自豪的,老人家現在唯一的掛心事大概就是想著抱孫子了吧?那著什麼急,他不也是老大不小的才結婚有了我麼?唉,只是不知道我有了孩子,他還能把他(她)的小腳放在手掌裡練平衡否,還能舉得動磨盤否,還能給那個小傢伙捏泥巴人否?

現在,我坐在車廂裡看著窗外的夕陽,去回想和父親在一起的趣事是多麼開心!可是爸,窗外的風太烈了,陽光太耀眼了,不然為什麼我的兩眼如此溼潤呢?您可有多久不撫一摸兒子的臉頰了。

有時候我是很埋怨他的,房子買了好幾年了他卻從沒到這個城市看過我,看看他兒子的小家。他若來,我必定要好好招待他,也必定給他買個臥鋪坐著回家,當然,不希望他走錯車廂,當然,如果他走錯了車廂,也希望遇到我這麼一個年輕人,好心地送他過去。不,就算是他給那個年輕人一個被他攥一住手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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