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欣賞:南山憶

是楓葉飄落的季節，擷拾一片於掌心，任那縱橫的脈絡勾勒過往的記憶。聞，淡淡的菊香，好似讓人漂浮在雲端，一場偶然的邂逅，我看見了南山。

遠山眉黛連綿，似美人初妝；徜徉青苔小徑上，聽溪水潺潺；一塊青石板佇立溪畔，上曰：世外桃源。悠遠的漁歌不知從何方傳來，空靈絕響了整座山谷，這歌似有一股靈氣，吸引著我向桃林深處走去……

越走越深，而漁歌的聲音卻越聽越遠。我在著急著，彷徨著，在偌大的桃林裡迷失著，索性沿小道走下去吧，正所謂"既來之，則安之"。至漁歌的聲音徹底消失，小徑也走到了盡頭，而展現眼前的是一片開闊之地：一簇簇的菊花欣然開放，似粉若雪像紫霞；野菊花簇擁著一間茅舍，牆垣古舊，卻小巧的佇立在這南山腳下；靠近茅屋的是幾畦菜地，間或幾株豆表明這兒有人居住。

正暗自思忖著，忽聞"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循聲望去，是一頭髮斑白的老翁扛著鋤頭，揹著竹簍，悠然踱步而來，像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一樣自在，卻是敝衣加身，木屐吱呀。

他望見了我，就停止了吟誦，道："姑娘何以至此絕境？"

"我……"一時支吾，竟無以應答。

"呵呵，想必也是夢中人吧！不妨進敝廬一坐。"

我跟著他進了茅屋，屋內陳設皆是古舊器件，幾隻木瓢掛在殘垣上，一張木桌，幾把木椅，一席茅草炕，一個破舊的灶臺，還有那滄桑的一口甕。

"能到陶某住處小憩，姑娘是第一位。"他緩緩的放下鋤頭，摘下揹簍，掛於殘垣上。

"你是陶淵明？"

"正是在下。哦？姑娘如何知曉……"

我放慢了語調："能安然於此仙境者，一間茅舍，幾畝田地，一壺濁酒，一紙文墨者，陶潛是也，天下再無第二人了。"

他爽朗的.笑了起來，連花白的鬍鬚也顫動起來。

"這麼說，那漁歌也是你唱的嘍！"

"嗯，"他端起舊木桌上的酒壺，向牆角那隻破甕走去，用瓢一舀，清泉般的液體瀉入酒壺，頓時一股酒香撲鼻而來。

"所以，你就打算在這了此一生，從此不再回歸紅塵仕途了麼？"我試探著問道。

"桃源之境，與菊為友，以酒為伴，行坐雲水之端，任浮生過往，豈不美哉？"說完捋了捋鬍鬚，抿了一口酒，而後又是一陣無憂的笑。

一剎那，我懂得了"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曠達，"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又何嘗不是一場輪迴？

我起身，就此告辭。"夢醒，終究要散。這桃源是屬於你一個人的天地，太多的留戀反會破了這份寧靜。"

他自不多留，笑著送我出去。

可剛一踏出門檻，卻發現，那一簇簇的野菊花不見了，幾畦菜地幾株豆也不知何去何從，代之而起的是那片桃林，我又回到了原點！與先前不同的是，通往桃林深處的小徑消失了。原來，一切皆為虛幻，那世外桃源只可意會，不可造訪。

在酒香彌散之前離去，攜一剪餘溫，正所謂"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再入夢中，發現，在那千里之外的桃源，有一個身影，是自己。

遠方又傳來漁歌："枝枯月缺漂泊何從，雖有憾，不須懂，白鬢雪相擁，青空杳然唯我一孤鴻；引崑崙泉一捧，坐忘酒千鍾，酩酊了舊夢，千丈紅塵消融於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