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

當前位置 /首頁/範文/文學/列表

散文隨筆:母親節懷想

說一個六十歲的人是“老古董”,應該帶有堅守陣地一樣的煲義色彩。說給一位五十歲的人,也有一種堅持原則的意思在裡面。說給一個四十歲上下的人,你也不會有牽強附會不著邊際的感覺。但如果這句話是說給一位三十歲還不到的人,那似乎就有點太不給面子了,或許有人還會嘀咕一聲:這人可能有毛病。

散文隨筆:母親節懷想

然而不幸的是,這句話是妻說給我聽的,我就屬於第四種人。而那天是母親節。

我也知道那天是母親節,我又不是封關固守的人,成天的報紙電視加網路,想不知道都難。但我沒有給鄉下的母親打電話問候。但妻乖巧玲瓏地做了這件事,兩個母親都收到了她的孝心。她還特意提到我的母親接電話時還哈哈一笑後說:還有這個洋節。剛好伊先問我時,我也說了一句:我才懶得理這些外國人的洋節呢。於是就有了上面的那句抱怨。

不過我認為母親節還是應該有的,總比那些什麼愚人節、情人節、感恩節等來得實在而且有意義,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泱泱中華五千年文化,居然沒有為咱們一直詩文頌揚的辛勞母親們立個節,弄得爾等過此節還是個不倫不類的舶來品,我想大約是一直的男尊女卑思想所致吧。其實我是想打個電話的,去年母親節我還特意請假去了鄉下的。但突然想起的一件事讓我不快才沒了心思:那是母親節前幾天,妻的一位表妹在我家吃飯,突然說了句“過幾天就是母親節了,到那天我給媽媽打個電話”讓我驚詫不已。妻的這位表妹屬於那種單親環境中長大的“新新人類”,十六歲還不到早就自個綴學了,也不知道和一堆什麼人在一起,常常上演“黃鶴一去不復返”的鬧劇,經常可以一連數月杳無音信,折騰得她母親心力憔悴。好不容易哪天回來了,母親想管教一下,卻又對著上演“全武行”,弄得她母親一氣之下丟下一句“就當沒生你這個孽障”而含淚遠去千里打工謀生。於是我就想,既然母親節可以有人這樣過,我保持沉默也罷。因我一向就很反感“形式”之類的東西,以為內容總要是第一位的,比如傳統的春節、端午節、中秋節,也沒見著也誰滿大街的“距某某節還有多少天”的口號標語娛樂宣傳,但人們總在那天無論多遠多費力都一個勁兒地往家趕,都覺得有那麼一種精神頭在裡面。於是就懷疑電視裡那些做娛樂節目嗲聲嗲氣拿母親節當賣點的主持或者明星是不是也是如妻的那位表妹一樣的人了。

我的母親實在是一個沒什麼可寫可說的道地鄉下婦女,即便寫出來說起來你也就覺得好象是鄰家的一位大媽而已。五十多歲,體態偏胖,腿還有些浮腫,嘴是極嘮叨的,比如說你吃飯本來吃飽要擱碗了,她總還要不甘心地跟著嘟囔一句“還添一碗吧!”,手腳又是極勤快的,即使家裡早就不種田了,她老人家還是拾了兩塊閒地,除了種點菜隔三岔五地提過來讓我們嚐點鮮外,還隨時令季節種些甘蔗涼薯香瓜花生什麼的,以至於在這些好東西成熟的季節,我和弟弟相約攜妻兒去鄉下就象過節一樣。母親在她這代婦女中算是知識分子,高小畢業,經常還看些書報,小時候很多功課就是母親輔導的。不過母親也有她的突出之處,比如她從不東家長西家短地背地裡如劇本里農村婦女樣說人家壞話,也不會以鄙薄的目光看待那些條件比咱家差的人家,包括那些討米子(即乞丐),在那物質條件極其貧饋的年月裡,即使是米壇裡真的掃不出一把米來了,她也會為人家捧上一碗涼茶或者歉意地拉拉閒話。所以在老家的那道山灣裡,無論是主姓人家還是後來搬遷過來的雜姓人家大都對我家比較友好。那時家裡田地多,父親又在外工作,農忙時節,那些鄉鄰四舍總是在忙完自家田頭活後還有意無意地拉幫咱家一把。

不過母親畢竟是一位太普通不過的中國農村婦女,她也一樣有著我們民族婦女共有的劣根性,比如她記仇,會將當年“欺侮”了我們兄弟倆的人記得很清楚,多年以後還要翻出來教育我們要長記性長志氣等之類。母親這大半輩子也沒聽說過她幹了些什麼驚天動地值得載入史冊族譜的大事,無非就是嫁給了父親生了一對兒子以及伺候公婆等所有農村婦女都必須經歷的事情。記憶中的母親總是和田地鍋臺及縫縫補補聯絡在一起的,不知為什麼,即使是現在條件好了,母親在我印象中最深刻的形象還是多年以前在昏暗的煤油燈下為我們兄弟倆縫納新鞋時納一針就在頭皮上抹一下的樣子,腦海裡每每浮現此情此景,總是有一種熱熱的東西讓我的鼻頭髮酸。我想,母親的眼疾就是在那時熬的吧。我們總勸母親來縣城和我們住在一起,她總說捨不得那個窩,到哪隨自個,還說知道自己哆嗦,怕處理不好婆媳關係。而每年她過生日,總再三交待不讓我們給她買東西,一般過生日她都會不在家,至於去哪兒,她也不說,搞得我們兄弟妯嬸幾個象警察查案一樣挨個給親戚打電話,甚是惱火。有一年好不容易給她縫了一套新衣服,卻又逢人就笑嘻嘻地驕傲“控訴”:可不,兒媳婦非得拉著縫,好幾百塊,也看不出比幾十塊的好到哪去,嚇不嚇人,唉,現在的年青人啊,真不知道心疼錢,農村裡可得忙大半年了!

其實中國絕大部分母親都是如我的母親一樣,註定要淹沒在浩瀚歷史中的,古今如此。在浩如煙海的典籍深處,本來女性的面孔就不多,而具體到母親的名義流芳百世的就更是屈指可數了,不過就是刺字的岳母搬家的孟母等廖廖幾個,雖然也有“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這樣一些膾炙人口的詩詞文獻,但那畢竟太過籠統。於是母親就成了勤勞、慈愛或者奉獻的代名詞,在中國這樣一個人文氣很重的國度裡,這樣的人又實在太多,即使是如上所述的孟母岳母等也無非是倚仗一個歷史巨人的兒子而讓我們仰慕的。而這樣的人往往最容易被忽視最容易被遺忘的,正如一座摩天大樓,人們總是隻驚歎於它地面以上部分的華美壯觀而無人談及它的地基一樣簡單,而我們千千萬萬的母親們,正是這樣一些不被人注意的塔基元素,就象大海深處那些數以億計的珊瑚蟲一樣,孜孜不倦地構築著歷史的塔基,文化的塔基。她們不但孕育了我們如此厚重璀燦的歷史文化,更是毫無怨言地承載了歷史長河眾多的腥風血雨蒼海桑田,將一個如些美麗的今天呈現在世介面前。所以人們都說是偉大的,她的偉大不在於是隻是生育了幾個兒女那麼簡單,她的偉大在於她的平凡,在於她的樸實,在於她的一代代的生養不息,在於她一輩輩的默默無聞。

既然歷史註定了母親們的平凡,那就讓我們不要以世俗的情意打亂她們固有生活節奏,也不要用刻意地炒作來讓她們坐立不安。把該作的都做上前,讓我們親愛的母親們一個安靜、詳和並能夠悠然回憶往事的節日吧!(2004年5月)

母親六十二

明天,又是中國民間吃“臘八粥”的日子,恰是母親的生日。四十年代出生的母親,與純樸、善良相攜相伴,已走過風雨六十二年的人生歷程。

今天中午,浸著七度的室外溫度,迎著三四級的寒風,提前去了趟並不太遠的鄉下。事先通了電話,母親已給我做好了菜,在簡易火塘上燉了一缽我最愛吃的臘肉臘豆腐,炒了一個純正綠色生態大白菜,還有她親手醃製的豆腐乳。風捲殘雲,狼吞虎嚥,母親還是如多年前我讀書寄宿時週末回家的樣子,一直就坐在一邊笑吟吟地看著我吃。前兩年有一次,我說母親現在做的菜鹽放得太重,沒以前好吃了,記得當時母親小半晌沒吱聲,後來說了一句“可能是人老了,舌頭感覺不到鹹淡了”做了解釋,父親則用一句“我看是你們在外面把嘴巴吃刁了”堵了我的嘴。再後來的時候,每次我們回鄉下,母親總是有意識地放少了食鹽以適應我們的口味。今天也是,母親也許太刻意,味道過於淡了些,當我說加點鹽的時候,母親居然高興得象個小孩子,邊小跑著去拿鹽罐邊說“我說淡了不好吃吧”。其實我知道父母吃菜口味一直較重,特別是隨著年歲的增長味覺鈍化,放鹽少了吃上去肯定特沒味道,可是每次我和弟弟拉家帶口回鄉下時,他們總是還說菜淡點也好吃之類的話。我知道他們是違心的,因為我感覺他們總比前面吃飯吃得少一些,可為了兒孫能多回來幾次,他們做得總是那麼心甘情願,而我們也總是享受得那麼心安理得。可誰又知道,當我們回縣城之後,父母是否又將剩菜加點鹽熱過再添碗飯了呢?

母親性格有點古板,打心底不願花兒子們的錢,有時給她買點東西回去,總得接受她一盤正兒八經勤儉節約的樸素主義教育,往往弄得下不得臺,哪怕那些東西不太值錢。今天也是,臨迴轉的時候,猶豫了半天,想給母親一點錢讓她自已買點東西。家裡有客人,我怕母親拉下臉一本正經當著眾人教育我的樣子,等母親送我出大門時,我說給您老人家兩百塊錢自已買點合意的東西吧。果不其然,母親的臉登的一下就拉了下來,說我們不該花的錢亂花,不該買的東西亂買,家裡還欠著帳,花錢還大手大腳,自已年年都要過生日的,況且又不是整生,有什麼好給錢的等等之類。我嬉皮笑臉地說了半天,最後母親才答應減半執行,拿一百塊錢了事。我如釋重負地騎上車嗖地一聲便迴轉了,後面還飄來一句“明天帶涵子回來吃晚飯,麼的東西都不要買喔!”。

記憶裡的母親總是勞碌著,哪怕現在本應輕閒了,她也總奈不住。小時候,家裡人多田多,父親又在外地工作,而勞力方面又不盡如人意,奶奶瞎子,爺爺年紀大,我和弟弟又小,真正的.勞力就是母親一個人。我記事的時候,剛聯產承包到戶不久,別人家因為勞力多,都有腳踩的那種帶齒滾的打稻機,雙搶打稻穀又快又輕鬆。但那玩藝兒重,要人抬,在田裡拖動更要幾個好勞力,所以我家裡就一個板桶,只能掄起稻穀把在桶沿上摔,把穀粒用力摔脫稻梗,又吃力效率又低。雙搶季節,溫度奇高,半乾不幹的稻田裡更是熱得要命,蚊蟲又多,吃不好睡不好又極度勞累,一個雙搶下來,母親真的要脫一層皮。那時我家和隊上另外一個“半邊戶”一起合作雙搶,兩個女人帶著幾個孩子(我們抱把子,就是把割好堆好的稻穀把子送到摔穀子的人手裡),往往別人家的秧苗都插下田了,我們兩家的稻穀都還沒收完。所以在很多時候,我的腦海裡總有母親在烈日下掄著稻穀把子一下一下使勁摔的樣子。這麼多年,也一下一下使勁地摔疼著我的心。

再後來,我們那裡植種,功夫更利害。植種的那種稻子揚花時是夏天正午到兩點左右最熱的時候,這個時候必須下田“趕花”(就是拿著長竹篙把稻子的“父本”聳動,讓花粉揚起受到稻子“母本”的花中去),那種稻穀長得比人還高,因為稻子打過農藥,稻葉有鋸齒,容易割傷面板導致中毒,所以趕花時還必須穿著厚實的衣服,悶在田裡勞作時,面板溫度不低於六十度,經常有人中暑。那時我最怕的就是暑假,因為家裡田多,稻穀每天的揚花期較短,母親即使再拼命,也不能把家裡六七畝田在短時間內趕完花,所以我和弟弟也得做這些事情,雖然我們做得不多。母親負責最大的兩塊田,她不可會象我們小孩子在勞作過程中還想能少趕一竹篙就少趕一竹篙地偷會兒懶,母親總是能多趕一篙就儘量多趕一篙,只想有個好收成(那種稻子那時就一塊多錢一斤,特值錢),所以幾乎每年都中過暑,但她總是簡單休息之後,又繼續勞作。還有,就是那種稻穀需要打一些如“920”之類的激素農藥,這種農藥必須在中午最熱的時候,兌上開水噴灑,這些事我們又幫不上忙,那時母親腿上的面板經常被這些農藥感染化膿。有一次為防飛蝨灑石灰消毒,腿被石灰水浸咬後,一直潰爛到大腿。那段日子,母親天天咬著牙給腿上塗紫藥水,而那雙腿紫一塊紅一塊的樣子,至今還讓我心有餘悸淚沾衣襟。就是這些沉重的歲月,母親都無怨無悔地默默撐了下來。前些年,母親還經常說我小時候懂事懂得早,做事做得多,很小的時候就幫家裡當勞力幹農活,我聽了直想哭,因為比起母親受的那些苦,真的又算什麼呢?

前不久因為姨媽過八十歲的事,不知不覺就和母親說到壽命的話題上來。母親說自已身體不好,活到七十就滿足了,說自已嘴巴囉嗦,年紀太大了討人嫌。我說至少還要活到八十五嘛,看到孫子結婚抱重孫子,老人一般都喜歡這種兒孫滿堂的話題。母親聽了呵呵一笑,然後極其認真地掰著指頭算了一下,說八十五還有二十三年,兒子都快六十歲了,還有老孃在,都成老妖精了,說真要活那麼大年紀,走也走不動了,弄飯也弄不起了,吃穿都要兒女侍候,那時自已都會覺得不好意思,與其拖累兒孫,不如早死還好一些。我聽了半晌無語,以母親一生不願麻煩人的性格,她的真實思想真的就是這樣。為了兒孫,為了這個家庭,母親默默奉獻操勞了這麼多年。那些付出,那些血汗,那些艱辛的日子,母親已毫不在意。而對於本應的回報,母親居然也輕描淡寫,毫不在意。我知道,她的心裡,她的骨子裡,只願兒孫平安,順利,健康。除此之外,別無他求。

母親啊,您就好好地活下去吧,過了六十二,又是新一歲,向天再借五百年,真心的祝願您健康,長壽。下輩子,您還是我最親的娘,我還是您最親的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