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之戀散文

前些年農村拜年，作興從商店買散裝果品，然後用廢報紙包裝好，再貼上一塊鮮紅的紅紙，以此象徵吉祥。我姑媽從鄰縣遠道而來，同樣送給我二包廣桃酥。那時我孩子還小，不懂事，急不可待地折開一包，隨手將包裝紙扔到地上，我趕緊拾起來，無意間瞅了一眼那上面的字跡，見有一則“徵聯啟事”，並附民間傳說。

大意是:很早很早以前，某地有一戶員外，雖富甲一方，卻成天愁眉不展，原因是他膝下無子，只有一位長得天仙般的女兒，年方二十，仍未選中如意郎君，老員外年逾花甲，極想做外公，可女兒偏偏心高氣傲，方園百里上門提親者幾乎將她家的門檻都踩矮了幾寸，竟然沒有一個被“錄取”。

其實小姐她的要求並不高，既不求男方家財萬貫，也不圖男方地位顯赫，不擇長相美醜，不拘年齡上下，唯一的要求就是必須能當場對上她的上聯。好奇心使我一氣個字不漏往下看，上聯是這樣寫的:“寂寞寒窗空守寡”。要求下聯必須也用一個偏傍，而且要將這位小姐那時那刻的(此時此刻)萬千思緒包涵進去，看完之後，我深知自己才疏學淺，根本就不通聲律，但卻有一股強烈的激情撞擊我的胸懷。傾刻萌發了“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衝動，當晚輾轉難眠，苦思冥想，竟然還從我這茅塞的心裡，頓開出一幅下聯。自認為珠聯壁合，興奮不己地拉亮燈，跳下床坐在寫字檯前，卻把酣睡中的妻子給驚醒了……

她睡眼惺忪地說:“發什麼神經病，深更半夜地起來寫，就沒有明天!”

我說：“明天就找不著她了。”

妻子問：“找不到誰了!”

我說：“你睡吧、睡吧，說了您也不知道。”

我速速地將腹稿一字不改，工工正正寫下來。又重新上床去睡，可一時半會兒怎麼也睡不著。妻子也被我攪得睡意全無，時不時地問我：“你剛才說找不著誰啊？”

看來不說出來，她會一直問下去。我只好把徵聯的事簡要告之。她一時醋意大發地說:“你們男人啊，真是不知足，摟著床上的還想著書上的。”沒想到一個十足的.農家婦女竟然能脫口說這般石破天驚的箴言。我揶揄地糾正道：“不是，是摟著現實的，想著遠古的……”

此時，已雞啼五更，她一看錶說:“天都快亮了，睡吧……”

……

我誠惶誠恐地向那位如花似玉的千金小姐交上我的“答卷”，她傲慢地掃視了我一眼，然後審視著我遞上去的下聯，只見她娥眉舒展，兩頰腓紅，緩緩朝我走近，欲言又羞地問道：“這真是你自己想出的嗎？”

我受寵若驚地答道:“正是。”說著我很不得體地朝她深深鞠了一躬，“哎喲！”妻子用手去摸她的鼻樑，我猛然被揪出了夢境，忙不疊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剛才做了一個夢，夢見我‘考’中了。她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問：“你考中什麼了？”，我支吾地說:“讓我想想……”她說:“別想了，起床吧。”

早上，我把上下聯一併謄寫在稿紙上──

上聯:“寂寞寒窗空守寡”

下聯:“忍戀懸念惹愁思”

裝進信封朝遙遠的廣州大沙頭四馬路——《旅伴》叢書編輯部寄去。

此後還還常常情不自禁地沉醉在那個鮮活的夢裡……

不久，我收到從廣州寄來的一個郵件，裡面是一本《古今楹聯拾趣》還夾了一封簡訊，內容十分幽默，信中說:“恭賀您成為員外(之)郎，雖然晚了一千多年。為補救這美中不足，特贈書一冊，望再接再厲，不負千古之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