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的十年抒情散文
（一）
很愛聽歌。
當然，是在我沒事可幹的時候。
今年春節，我第一次請了一個月的探親假，然後領著老婆、女兒回到了我的故鄉，回到了父母身旁。
闊別十年，一旦相見，於是便有了那一見之驚喜、再見之相泣，於是便有了噓寒問暖，於是便有了徹夜長談，於是便在歡樂了一段時間以後，漸漸地恢復了平靜。
平靜真好。
在都市那喧鬧、緊張、煩躁、壓抑、不滿、迷茫以及勞累、緊湊的工作生活之後，能有如此神仙一般的淡然、如水、寧靜的生活，當然是真好了。甚至於有的時候老是感覺這是否是幻境，亦或是有些不適應。
於是，我便在父母的惜疼之下，無事可幹了。
而一個人如果閒的沒事可幹了，那麼這個人就不算是個人，至少也不算是個完美的人。
因為，一個完美的人，他總是覺得時間是不夠的，他會惜時如金，他也會只爭朝夕，甚至於廢寢忘食，甚至於夜以繼日，就像那地上的螞蟻一樣，忙忙碌碌地、不知疲倦地、永無休止地工作著。
因而，我就知道，知道自己是個不完美的人，因而也就懶散了，無聊了，消閒了，直至閒得像豬一樣了，於是便有時間細細地聽歌了。
聽歌是一種享受，當然，那指的是聽一首歡快的、抒情的歌，如果聽到一首傷感的、懷舊的歌呢？那就是一種折磨了，會折磨得我欲哭無聲、淚眼朦朧，折磨得我傷心欲絕、心如刀絞……
我現在就是在折磨著，當然是在聽了一、二首歌之後，什麼歌能讓人如此感動呢？
《滴答》、《十年》罷了。
滴答、滴答、滴滴答……時鐘它不停地轉動，於是，十年就這樣無聲無息地、不知不覺地就過去了。
真是無聲無息，也真是不知不覺。
就像你每天早上例行公事地洗臉一樣，洗著洗著就發現，皺紋多了，有了黑斑了，頭髮少了，眼袋大了，然後就感慨了，然後就感傷了，然後就發現了，原來十年過去了。
然後就發現，房子好像舊了；然後就發現，愛人也好像變了，然後發現，父母愛嘮叨了，然後就發現，孩子也不聽話了。
於是便不由自主地坐在窗前，靜靜地眺望，於是便好像一下子就覺得不可思議起來。
當然，只不過是聽了歌以後的感覺罷了。
（二）
人也真是，總是被外界的一些支離破碎之事侵蝕了心靈，亦或是感染了腦海。就像是我現在一樣，被歌聲調動了情緒，於是，心裡便有些傷感，有些說不出來的難受，因而，一念之下，便走出家門，便想到外面去散發一下那無由的愁緒。
家門口的那些可愛的青草哪去了？院子裡的那些奼紫嫣紅、爭奇鬥豔的花兒樹木已無影無蹤，寫在院牆上和角落裡那些壯懷激烈的詩句也早已蛛網密佈，左右四鄰里那些撫摸過我頭頂的、喚過我乳名的阿爺阿奶，也老的老、死的死，不見了蹤影。
哪去了呢？
當然是隨時光流走了。走的是那麼自然，走的又是那麼平淡。
就像那時鐘一樣，滴答、滴答、滴答地，就流走了。只剩下太陽還在朝起幕落，只剩下白雪還在春融冬下。
“星星還是那個星星，月亮也還是那個月亮……”
不遠處的教室裡還在傳出那朗朗的讀書聲，大街上還是像小時候那樣，一直都在瀰漫著此起彼伏的吆喝聲。
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
雨來了，雪走了，風來了，霜落了。
好揪心！
沒有目的地就茫然地走出了村子，走到了村外的曠野上，看老樹寒鴉，聽風雪呼號，於是眼前便湧現出了兒時的那歡樂情景。
好像也是在這白雪皚皚的曠野上，好像也是風吼鴉鳴。我們一群小孩子堆雪人、打雪仗、滾雪球，男男女女，歡歌笑語，玩得是那樣的開心，那樣的忘乎所以。那時節，也真的不會去想，長大了以後的事情，只是覺得世界本就是這樣，無憂無慮。
好像也是在這個朔風怒吼的曠野裡，在這個白雪覆蓋的村口上，我對著那個眼眶紅紅的女孩，對著那個只是感覺到心裡喜歡的女孩，說出了一句溫柔的而又富有男子漢的話語：“等著我，我一定會回來看你的！”
哈！那話語，真可謂是感天動地，真可謂是情意綿綿！於是便有了擁抱，於是便有了那至今都難以忘記的呼喚：“我會等你的，你一定要回來看我啊！”
村口白雪，女孩揮手，男孩遠去，好像有一串腳印，邁向遠方。嗯，就是有一串腳印，斜斜地、歪歪扭扭的一串……
有人說，關於愛情，你遲早會傷心；關於歲月，你遲早會收心。
就像這首歌說的那樣：十年前，我不認識你，你不屬於我，十年之後，我們是朋友，還可以問候。
可是，歲月呢？
能否還有當初的溫柔？
十年歲月，很短也很長，它把一些人手裡的石頭變成金子，也把一些人手裡的金子變成石頭，它把一些人手裡的新歡變成舊愛，也把一些人手裡的舊愛變成別人的新歡。
它就像是一把殺豬刀，在我們臉上、在我們心底刻刻畫畫，刻刻畫畫，刻得那麼深，畫得那麼豔，它讓愛的人沒愛到底，恨的人也沒恨到頭，於是，青春的絨毛，成了此刻的皺紋，撫摸上去便覺得很疼、很疼。
於是，十年後，你便會成熟，你便會坦然，你便會淡定，你便會看淡。
於是，十年後，你便會冷靜地看著周圍的一切，你便會遇事不會慌張，你便會很自然地伸出手說一聲“你好！”你便會很優雅地轉身飄然遠去。
至於那心上的疤痕抑或豔畫，咱不妨在某個孤寂的夜裡，或者是飄雪的黃昏，悄悄地撫摸，幽幽地回味，回味那甜蜜、傷感、回味那快樂、痛苦，然後就讓它化作一個夢，然後就在夢中帶著笑容溫馨地睡去……
就像我現在一樣，滿眼流著淚水，寂寞地、孤獨地，在無人的曠野中，盡情回憶……
（三）
斜陽西下，映照在白雪上面，讓人覺得很暖。
我便在那刺眼的光線中，轉頭望著生我養我的這個小村莊。
而它給我的'感覺，卻是既陌生有熟悉。雖然有些老舊，有些疲憊不堪，雖然與村旁的新農村是那樣的不協調，但是，對於我這個住慣了高樓大廈的遊子來講，內心中還是更喜歡這裡的一切。
為什麼人會懷舊？為什麼人老是會想念過去的一切？
當我無意識地順嘴哼出這首《滴答》的歌曲時，便一下子有了答案。
滴答、滴答、滴滴答，時鐘它一直在轉動著。
把我轉的心也累了，身也疲憊了，沒有理想了，也不衝動了。
於是，在哼歌的時候，慢慢地便浮現出十年前的自己。
於是，便想起了那時的音容，那時的笑貌，那時的豪言，那時的壯語，那時的理想，那時的做法，那時的天真，那時的無畏，那時的不可一世，以及那時的幼稚舉動。
於是，便想起了那時的天，那時的地，那時的山山水水，那時的風霜雪雨。
於是，我便流了淚。
當然，是酸酸的那種。
是呀，十年後，卑微著的我，更懷念十年前的倔強、稜角與任性，更羨慕那些年邁了還能攙扶在一起的背影，更親近那風雨中沒有坍塌、沒有拆遷、屹立的老房子。
十年了，鄉音沒有更改，鬢角卻添了白髮。帶著憧憬的幻想出去，而回來卻滿懷疲憊，就像這古老的村落一樣，沒有了靈氣與天真，而映入眼簾的卻是樸實與莊重。
也許是下意識地，朦朧之中便能感覺到十年後的寒冬不再冰冷，十年後的斜陽依舊溫暖，唯有寒風照常吹起，耳畔便又響起了那一聲來自心底的呼喚：“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是的，我回來了，可是那些兒時的夥伴在哪裡呢？那個女孩又在哪兒呢？
我只知道，有因才有果，有當初才有現在，華麗的外觀漸去，印記依舊深深存在。
歲月不動聲色，我卻依然心心念念。聽一首老歌，即使不走在街上，但卻依舊快樂。
想想也是，能把折磨變成歡樂，也就成熟了。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時鐘它依舊轉動著；能否找個理由，讓青春永駐，讓天長地久？
十年歲月長，我卻心有千千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