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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壺老酒的散文隨筆

蜿蜒悠長的街道中間,有兩間大廳,大廳上方懸掛著一塊隨風飄楊的牌子,上邊寫著“小賣鋪”。大廳的裡邊堆放著五顏六色的貨物,貨物的邊角處放著幾個黑黝黝的罈子,每個罈子貼著標籤,分別寫著“老燒58度”、“女兒紅42度”、“梁山大麴46度”、“東平湖老酒62度”等等。

一壺老酒的散文隨筆

一大清早,店主在開啟店面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著哈欠,塔拉著鞋子,提著一根一端釘著橫板的木條,在酒罈裡上下攪拌幾下,才開門營業。這是因為罈子裡的酒隔一個晚上,酒精都浮在面上,只有上下攪動幾次,酒精才會分佈均勻。

村裡女人們陸續聚攏在酒罈前面,有的拿著罐子,有的拿著瓶子,用瓜幹或者玉米兌換酒,打酒讓自己男人享用。一壺老酒,讓粗狂的男人們生活有了滋潤,冷酷的表情開始喜笑顏開,給自己老婆也開始口懸若河。女人們雖然心疼本來就不多的糧食,但能博自己男人高興,男人一高興,幹活也帶勁,所以女人也捨得給男人打酒喝。

初夏的雨,一個勁地下,不是很大,時緊時慢。雨絲滲透過的大地,像是發酵蓬鬆的麵糰,踩上一腳泥濘不堪。

老愣頭從昨晚七點一直睡到早上八點,睜開朦朧的`眼睛,側身透過窗戶往外望 ,天灰濛濛,雨還在下著。回頭看到自己的女人,坐著客廳門前,挽起褲管,一手捋著麻絲,一手在自己腿上搓麻線,搓好的麻線再打成卷,用來納鞋底。

老愣頭感覺睡過了頭,有點頭昏腦脹。他立馬起床,洗了一把臉。慢吞吞地從條几上拿起一個小錫壺,從一個瓶子裡倒進些許酒。老愣頭有自己原則,每天早上不多喝,也不少喝,酒倒至錫壺的開口處為止,多了再倒回來,少了再新增一點,給拾掇莊稼地一樣馬虎不得。然後,從堂屋的一個角落裡拿出兩隻已經敲盡高粱的殼子放在地上點著,手拿著錫壺在跳躍的火苗上溫酒。一會的功夫,摻雜著燒酒和高粱醇香的味道在屋裡瀰漫。

女人看到老愣頭燙酒,也不吱聲,默默地放下手中的活,急忙跑進廚房,一陣勺子觸碰鐵鍋的金屬響聲,還有豆油在熱鍋裡沸騰的滋啦滋啦的聲音,讓老愣頭心裡很滿足,但他可不等老婆炒好菜才喝酒,眯眼聞著錫壺裡瀰漫的酒香,忍不住剝幾顆花生,就一根疙瘩鹹菜,或吃上幾口大蔥,泯上一口酒,不急著下嚥,迷上眼讓酒在嘴裡轉幾遭,用心品咋酒的醇香,才滋滋地嚥下。喝酒的滋勁,外邊嘀嗒嘀嗒的下雨的熱鬧,廚房裡飄來的辣椒雞蛋的菜香,在農家小院裡瀰漫開來,老愣頭感覺這種日子賽神仙。

等女人把菜端上來,老愣頭已經把酒喝到一半。一直不開口說話的嘴,開始絮叨起來。數落女人不會過日子,地裡莊稼該鋤草了等等。酒後說話沒有章法,語無倫次。女人習慣地頂撞幾句,他猛喝一大口酒,就開始口吐髒字,謾罵不休。女人知趣地跑進廚房,拉著風箱開始做飯。堂屋裡傳出的叫罵聲都送給了這些活潑可愛的雨兒。

到了冬天,田野裡閒了起來,忙碌一年的老農們一到晚上更是寂寞無聊。充其量串門,左鄰右舍閒嗑,房門外北風凜冽,屋內用玉米芯燒著火,煙霧瀰漫,熱氣騰騰。鐵錘和鋼蛋是從小光屁股的好夥伴。兩個人聊得雲山霧罩,茶水喝了一碗又一碗,自家種的旱菸,吸了一隻又一隻,嗆得咳嗽,辣得流淚。鐵錘偷偷給媳婦丟了一個眼神,女人知趣地跑進廚房,三下五除二地炒了兩個青菜,燉白菜,醋溜白菜。鋼蛋半真半假要走,鐵錘著急忙火的死拉,鋼蛋半推半就坐下。燙上一壺老酒,哥倆開始推杯換盞。家裡只有半瓶白酒,必須省著喝。小酒盅拇指大小,每次還要泯三口。酒不夠,拳來湊,兩個人開始划拳行令。五魁首,八仙壽。灰暗的燈光下,粗狂的兩雙手在比劃著,漲紅的兩張臉在賣弄著表情。半瓶酒喝淨,再去買酒已經是深夜,小百貨已經關門了。鐵錘靈機一動,拿出半瓶醋,兩個人喝醋掄拳。拳數越來越熱鬧,頭腦越來越清醒。亂到凌晨,倆個人又裝醉,你推我搡,東倒西歪,又亂了漆黑的一條街。惹得第二天鄰居跑來打聽,問兩個人喝了多少酒,醉成那個樣子。鐵錘媳婦抿嘴一笑,說:不多,不多,就是一壺老酒。

一壺老酒,喝得歡暢仗義,即便老醋也喝出老燒的味道。那是一種望不到底,揣摸不透,品咋不盡的感覺。

那是一個困難的時代,一壺老酒,讓村裡人喝出幸福生活。而且散裝的老燒酒,也是走親串友的高階禮品。拿出兩隻瓶子,裝上小賣鋪的老燒酒,放進一個竹籃裡,竹籃裡還有自家蒸得半白麵半地瓜面或者玉米麵的雜麵饅頭,或者是餅乾、饊子,興沖沖地走親戚,在親戚家住下吃飯,親戚也少不了還是用散裝老燒招待。酒足飯飽,客人喝得暈暈乎乎,臨走還忘不了要走那兩隻空瓶子。那個時候,誰家桌子上擺得空瓶子多,就說明誰家富足,平時喝酒喝得多。

家裡來了客人,主人總是喊上左鄰右舍,死拉硬拽地拖來陪客人。來一個客人,要喊上五六個陪客的。這樣彼此邀請,禮尚往來,和睦了關係,增添了人緣,更顯得主家要面子,熱情、好客、為人好。陪客的卯足勁勸客人喝酒,猜拳行令,喝得渾天黑地,客人醉得一塌糊塗,陪客也是一醉方休。

老燒,喝第一口,熱辣,嗆口,但不要嚥下,含著燒酒的舌頭攪動幾下,仔細品咂,在慢慢下嚥,方感覺出老燒的綿長、醇厚、辣香,再猛喝幾口,更是酣暢淋漓,氣宇軒昂。如果喝那種六十多度的老燒,剛喝上幾盅就頭昏腦漲,再繼續喝下去,就會形神氣爽,腦子開始活泛,開始嬉笑怒罵,放浪形骸,張牙舞爪。惹得老人用柺杖心疼地敲打著,唸叨著:喝下一壺老酒,人都不成樣。後生酣飲著壯著酒膽問:那是什麼樣。老人哈哈大笑:是神仙樣,哼,給我當年比,這後生還差老鼻子了。

一壺老酒,裝的是谷香,老的是鄉愁,喝的是精神,不變的是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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