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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離去

或許沉默的性格,讓我對父親的孝心也無跡可尋,此刻連完整地敘說也沒有,只能肯定的是,往年中秋的日子,我肯定回家了,至於回家之後曾跟父親說過什麼,卻什麼都不記得。現在很想有一個關於父親的完整情節,卻沒了機會。
  父親離去已經六年。
  現在的中秋,很想回家,卻又不敢,怕看見父親的照片在那裡掛著,怕自己看一眼就不想把目光移開,更怕看媽媽的臉色,即使是笑容,也不敢多看。
  在六年前那個春暖花開,全民植樹造林的日子,2001年3月11日;清晨,父親五點多送走了上早班的妹妹,然後又陪媽媽一起買菜回來,才隨了學校的同事一起去參加植樹的活動。植樹,春天,鮮花,誰會想到與生命的消失有關?
  等到晚上,父親回來了,不,我沒有見到他,他已經在那個冰冷的太平間。
  從來沒想過的事情,天掉下來,也只是這樣的感覺……於是,3月8日,因為放假半天,那是我最後一次見父親,想對他說,以後早點回家,不要太辛苦,最終沒有說出口,卻再也不會有說話的機會。
  今天站在父親的墓碑前,我總是無一字,一字都不會再說。
  從那一天起,我知道媽媽為我們變得堅強。而我,父親在世的時候,不要說家裡不開燈,即使全部燈開著,我一個人在家也會害怕。可是父親去世以後,有時一個人先回到家裡,故意不去開燈,也不去沙發上坐著,只坐了硬硬的椅子,在客廳的中間,在黑暗中想著,或空白著什麼都不想。
  遇上考試的時候,我想沒有多少人能體會,看一分鐘書要想上十分鐘的父親,若是不想,我是不會去讀下一分鐘書的。就是這樣,父親去世一個月後,我通過了漢語自學本科和中級職稱的考試,原本這些只是我不想浪費時間的生活,與本職工作無關的,只為自己的愛好,可是父親去世以後,這些無關的更無關了,原本想在自己喜歡的學了以後,再去把那個法律的本科學完的,可是生活沒了目的,那是機械地在走路,就如走在路上,隨時有人撞過來也沒有感覺。
  父親的去世,生命給我的感覺,是隨時會離去,對一切都沒了信心,原本一個人若要想取得什麼成績,總想與親人分擔喜悅的,可是父親去了,我還努力什麼?只是一天到晚在想父親,那夜夜的夢裡都有父親的身影,初時夢見他回來了,夢中讓自己覺得原來父親的離去只是一場夢,後來又夢見他病得很重,但是還有治癒的希望,再後來夢見他從遠方歸來,以前只是暫時失去音信……
  這麼多年過去了,這些夢還會時時出現,前幾年晚上睡得很晚,其實是想一覺到天亮,不想再做夢,夢中雖有相見,卻還是深刻清晰的痛的心情在,有誰願意無休止地重複這些類似的夢境!
  既然我不能停止想父親,那就繼續想吧,我不知一個人眼淚流完了還會有眼淚嗎?因為中秋節是不放假的,所以見父親總在晚上,記憶中也不是很深刻,倒是他的生日,是在中秋過後不久,那時父親會收到許多禮物,弟弟妹妹和我都不會空手的。我記得那時與妹妹一起逛在商場裡為父親選禮物的情景,記得父親接過領帶時會說,他已經有了多少條在衣櫃裡掛著,然後那熱鬧的場面,是可想而知的。
  父親有三十多年都是在部隊中。所以他的性格,可以想到的。我是怕他的,我想我家也只有小妹年齡小點,也只是在父親離開部隊以後才敢在他面前撒嬌。我在他的面前,話很少,記得有一天早晨去上學,臨走說了一句:“媽,我走了!”其實是父親給我開門的,剛好對門的叔叔也開了門,對父親說,“你家的孩子總是跟她媽說再見!”我沒聽見父親說什麼,回頭時只看見他的微笑。
  不只我怕父親,我那些堂姐堂哥們一提到他們的五叔,沒有人敢說不字,用他們的話說,怕他,還要聽他的,因為他的嚴厲只是在需要的時候。有次爺爺過生日,在外的子孫們都回老家了,老家大院大擺宴席,鄉鄰們很多,走了一撥還有下一撥,沒人收拾的時候,父親喊一聲沒人動,自己就開始幹起來,他的那些侄子們此刻誰還敢站著不動?
  父親總是用他的行動教育著旁觀的人,他離開部隊以後到了校園,有次學生宿舍換新床,時間緊,一時找不到人,他竟然背起一張床就向樓上走,學生和老師們見校長這樣做,哪還有不行動的道理?
  點點滴滴在心頭,有些卻不能說,父親離去的那幾天,知道我想的是什麼?
  我在想,人活著是無意義的,我在想,人其實是冷酷的,這個世界好可怕。可這冷酷也是與溫暖同在的。有人算計著職位,有人卻不遠千里只為參加葬禮。在老家,被父親捐助過的國小校的校長來了,我們才知道父親捐助的事。
  我跟父親說話很少,他總是在部隊中忙,所以有時只把他看作當兵的叔叔,等在一起時間多了,卻是不敢言。跟他在一起的記憶,猶如兩個不說話的人,並排走著,卻永遠不會分離。
  有人說一兩歲的孩子沒什麼記憶的,可是我卻覺得自己的記憶是從一歲多就開始了,記得那個綠色的軍營,記得弄髒了自己的褲子,在軍營裡倒退著走,記得那個死在大橋邊上的乞丐,我總以為是那些當兵的叔叔為了禁止他扒車,開槍把他打死了,這一直是我心底解不開的謎。記得自己一歲多的.時候趴在窗臺,風吹來了,把我的手指夾傷,留下了永遠的記憶,父親證實那確實是一歲多的時候。
  當然,我更記得大橋下的球場上,父親跳躍的身影。
  記得照像時忍不住笑,被父親打哭了,成就一個很可笑的故事。
  記得八歲的時候,父親領著我和妹妹行在夜色裡,那時天上也有月的。
  記得第一天在城裡上學,卻迷了回家的路,從鐵軌上跑過,一會兒就見火車轟轟地開過,而這邊終於看見父親尋找我的身影。
  記得大雪天父親趕到學校,只為領我在校外吃飯,他擔心路上不好走。
  記得父親教我學自行車的情景……
  記得結婚以後,我每年生日的時候,我自己忘了,他卻會讓妹妹送一個蛋糕過來。現在我忘不了自己的生日,只因為那曾經不再來。
  在父親的影響下,我即使有病,無論上學還是上班,都不會請假,包括弟弟妹妹也一樣,似乎從來沒有病人要請假的道理,可是我第一次請假卻是父親幫我請的,我說頭疼,頭疼是真的,可是不知道父親是否明白,我的頭痛卻是因為跟我的他生氣的緣故。
  思念重,卻不知從哪兒說起,只能在文字中一點一滴流露對父親的思念,寫起那篇《藍花雨》,那裡有我第一位老師的影子也有父親的影子。
  即使此篇,我原本寫了好多,最後卻大段大段地刪去了,眼淚流過,總要面對生活。就如父親的去世,家人對奶奶隱瞞了三年一樣,三年之後,大家都接受了事實,也才有了讓老人接受事實的勇氣,所有的謊話都用了,無法再隱瞞,因為奶奶一直記著父親對他的承諾,父親年年春天的時候要回去看她的,那一年卻沒有回去,第二年也沒有……
  今天是父親的祭日,此前的許多天以及此後的許多天,與父親有關的情緒都無法遠離我,甚至我會以為,他會隨我回家,然後在我一個人獨自在家的時候,以偶爾細碎的響聲引起我的注意,我會不自覺地多盛一碗飯。
  媽媽說,不必去了。我說是非要去的,因為去了,看一眼,會以為已去世的父親依然像往常一樣未走遠。雖然那是一座冰冷的墓碑,墓碑上父親的笑只算一絲笑意罷了,這對於總很嚴厲的父親已是很溫和的時候了。
  燃起的紙灰飄落在身,但卻感覺很溫暖。
  那束鮮花很美,妹妹去買花的時候,問我用什麼花,我說菊花,別的也可。妹妹說,其實是無所謂的,墓碑上纏的那些絹花不也是紅色的嗎?我說,是的,好看就行,到這個時候,與其說是祭奠與思念,更多的是一種安慰,只當去了的人還活著。於是擺在這裡的這束花裡,有劍蘭,玫瑰,雛菊,紫蘿蘭……十多種。抬眼看四周,那座座墓碑上的花都是很鮮豔的顏色,卻很難找到白色。
  在這樣一個環境裡,也許,白色之外的顏色最能驅逐心中極想遠離的感覺,雖然這樣的想法只是一種希望,傷痛的感覺隨時會洩露出來,但總會起到一絲掩蓋的作用,至少讓成年的我們在孩子眼裡依然有著生的希望,可以笑得出來。哪怕這笑是與父親相反的笑,笑的是臉,心是不會笑的,但畢竟我們還會笑。
  父親的離去對我來說,可能是永遠無法接受的事實。所以我每天都在用著各種方法給自己找可以接受的理由。比如人總會離去,活著也是痛苦之類的,我會用文字打發空閒的時間,……但這種辦法也如鮮花的顏色一樣,起到的作用都是暫時的。常常讓自己陷入一個深深地回憶中,回憶與父親在一起的所有時光。然而這些回憶不是我所能承受得起的,我甚至害怕用文字記述,所以我的文字很少觸及與父親有關的哪怕是極微弱的細節部分,只是讓它在內心深處無聲地重複著。我等待著有勇氣記錄往事的時刻,只怕永遠不會有……
  生命,父親的離去常常讓我思考生命的意義,但這個問題於任何人都是很難回答的。大多數人到最後,能夠記得他的人只有他的親人與朋友,能留史冊入教課書的會有幾個?那麼常人的所作所為又為了什麼?一篇篇文字,與別人又有何關係?對我來說,它所起的作用,只是對我自己的治療作用。在文字中一遍遍表達自己的觀點,否定著肯定著,除了給自己一個站著的理由,似乎並沒有起到前進的作用,若說有勇氣活著就是前進,那麼我的文字也許起到了讓我向前走的作用。
  父親,若是您地下有知,您會不會給女兒活下去的勇氣?
  您活著的時候,我的話很少,最後一次見您,坐在您身邊,想勸您少為工作操心,卻最終沒有說出口。您走了,站在您的墓碑前,每一次,我依然是沒有一句話,我很想開口叫一聲爸爸,可是我怕這兩個字出口,眼淚也跟著出來。
  今天,同樣的,我沒有說話,但是我卻給自己找個理由,既然我們在不同的世界裡,對話的方式也就不需要聲音。於是,我默默地把心中的話告訴您,您可聽見了?……
  清明節桃花開的時候,我們會再來的……

父親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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